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世界聚焦:脫下“孔乙己長衫”的年輕人,開始去收銀、掏海膽、打甜筒了 2023-03-22 07:39:05  來源:36氪

“學歷不但是敲門磚,也是我下不來的高臺,更是孔乙己脫不下的長衫”。

據央視網報道,一些剛走上社會的年輕人,會用“孔乙己文學”映襯自己當下的處境。


(資料圖片僅供參考)

孔乙己是魯迅小說里的人物,一個沒有考上秀才的書生,也是咸亨酒店里“站著喝酒而穿長衫的唯一的人”。他端著讀書人的架子不愿從事體力勞動,“如果我沒有讀過書,我可以找別的活做,可我又偏偏讀過書”—— 孔乙己的窮困潦倒有跡可循。

但回到現實里,我們恐怕很難發(fā)出快活的聲音。

已經很難考究,所謂的“孔乙己文學”具體是何時何地火起來的。但差不多同時期,中傳碩士畢業(yè)5年存款5000的視頻火了,她們的上一份工作是在火鍋店打掃衛(wèi)生。后來我們又聽到了“超市招聘底薪6500元引大學生排隊”、“校園里出現洗碗工招聘廣告”的新聞。2022年,高校畢業(yè)生人數達到1076萬,又一次創(chuàng)下歷史新高。孔乙己式的無奈不是眼高手低,而是當代社會與就業(yè)結構性矛盾的真實寫照。正如央視網評論所說,要正視背后的焦慮。

當一批年輕人在祈福條上寫滿了上岸、困頓于長衫和未來的時候,也有人做出了一些不太一樣的選擇。

藍鯨財經找到了幾位正在做零工、想嘗試做藍領以及體驗過體力活又到重新回到辦公室的年輕朋友,聊一聊他們是怎樣脫下了長衫、他們的腰酸背痛或者快樂悲傷。選擇沒有高低優(yōu)劣之分,它們都是時代的注腳。

當985去給海膽掏屎、研究生在服裝小店收銀

陵容曾經為上岸撲騰了很久。

她是985大學畢業(yè)的文科生,在家鄉(xiāng)的銀行、上海的大企業(yè)都工作過,后來還考了幾次公,盡管她的本科專業(yè)聽起來很適合做公務員,但這并沒有起到什么實質性幫助。低落迷茫地度過了很長一段“半夜三點睡、中午十二點起”的生活后,陵容想著換個環(huán)境會不會好一點?偶然間她了解到“打工度假簽”,就抱著試試看的心態(tài)來到澳洲。

但“大環(huán)境”二字似乎很難完全為個人際遇買單。初到澳洲的一段時間里,她是低迷、迷茫的。為了還清信用卡上的兩萬塊,陵容開始打零工,并試著攢點錢來讀書。留學生做體力活是很常見的,最開始陵容做的也是餐館服務員、酒店清潔這樣的工作。

沒有落差是假的?!?strong>印象最深的是在餐館當服務員的時候,覺得自己為什么要在飯點不能吃飯,而是服務別人。” 陵容表示,但習慣了也就好了,不過她還是由此確定了自己不喜歡和人打交道、不喜歡服務別人,“所以之后就轉戰(zhàn)農場了?!?/p>

后來,她去過四季豆廠、玉米廠、藍莓場、櫻桃廠等,看過葡萄從生長到結果,給海膽掏過屎,長刺短刺都掏過。農場的工作開闊、自由、不用動腦,她發(fā)自內心地喜歡摘果子和掏海膽。三四年零工生活期間,陵容還讀了一個研究生,目前正在等待工作簽證,“那樣,就有更多的時間摘果子和掏海膽啦?!?/p>

給生蠔洗澡的裝備 / 受訪者供圖

零工某種程度上意味著自由,和不穩(wěn)定。所以有些暫時脫下長衫的年輕人,會把打零工當成一種過渡。

設計專業(yè)研究生畢業(yè)的蜜瓜,已經做了一個多月的收銀工作。在此之前,她做了幾天培訓機構的小學老師,但她就是不喜歡小孩;更早之前,蜜瓜做過正兒八經專業(yè)對口的設計,但因為公司待遇一般最終離職。大概是可以預料到的,工作并不好找,蜜瓜焦慮了一陣子,決定撿起上學時候就萌生的創(chuàng)業(yè)想法。

正式創(chuàng)業(yè)之前,她得攢點錢——但是工作并不好找——這是一個閉環(huán)。既然如此,蜜瓜想著不如找一份不費腦的工作,至少消解一下焦慮。這樣看來,收銀和看店就是一份好工作,沒有難度沒有績效壓力,因為店夠小也幾乎沒有同事和人際矛盾。

蜜瓜一周去店里三天,從早上十點工作到晚上十點,因為長時間站立她的身體極度疲勞精神卻無此放松,晚上到家都是秒睡。一個設計出身的人,每天睡眠都很好——聽起來很像童話了。

打零工以后:焦慮是明確具體的,快樂也是

蜜瓜也沒想過,有一天會給小店打工,偶爾會恍惚“我為什么會在這里”。但她切實地感受到內耗被緩解,焦慮正在變得具體和明確,比如她現在會希望今天業(yè)績好一點就行。

和陵容不一樣的是,蜜瓜喜歡和人打交道,喜歡觀察不同的陌生人。她提到了一對老夫妻,他們是來杭州的游客。奶奶相中了一件卡通毛衣,試穿時很高興地問爺爺“好看嗎”,爺爺就直接打開了付款碼,笑瞇瞇地跟蜜瓜說:這么大年紀還喜歡這么花哨的,真拿她沒辦法。

買完以后兩個人高高興興出去了,她被這種單純的快樂所感染,覺得這大概就是“小確幸”。收銀工作總歸是有些無聊重復的,所以空閑時她會自己帶著pad畫點畫,有花生啊襪子啊、有她的朋友和各種奇怪的設計。她想好了,要用“花生”來命名未來的設計品牌,吃夫妻肺片咬到花生、打零工遇到可愛客人時那種小小的快樂。

蜜瓜的朋友們還是不是太能理解她做收銀的選擇,但她們同樣會來接她下班。她們在打了烊的店里放rap,在這個城市開始夜生活的時候蹦一場小小的迪。

蜜瓜和她的朋友 / 在店里閑暇時的畫作 受訪者供圖

發(fā)自內心地喜歡一項零工畢竟還是難得的,但網友@喵無 很幸運。211大學畢業(yè)后,喵無去了沈陽一家宜家打冰淇淋甜筒。她自述稱,這是一份只需要專注于當下的工作,“在紙箱里挑選一個完美無瑕的蛋筒,然后一圈一圈把冰淇淋繞出完美的形狀,看到顧客拿到甜筒時驚喜的表情,那種感覺是在格子間里感受不到的”。

在澳洲做零工的陵容也找到了屬于她的“打甜筒”時刻——給海膽掏屎。所謂海膽的屎,其實是它內臟的總和,包括海藻、腸衣之類。由上一個工序的共有把海膽敲開取出來之后,陵容負責用鑷子把這些“屎”取下來。她解釋稱,其實這種屎味不算很臭,活兒本身反倒很新鮮,“我只要專注于把它挑干凈就好”,陵容體會到了沉浸于事物本身的樂趣。

接受采訪時,陵容剛剛結束的是摘藍莓和摘樹莓的工作,這是她最享受的零工。她喜歡果園的開闊,也喜歡被水果包圍的感覺。摘果子等零活大多是計件工資,多勞多得,且只需要自己卷自己。陵容覺得這和當明星差不多,摘一筐果子、折一摞盒子、嘎一公斤扇貝,會得到相應的錢;就像明星演一集劇、唱一首歌、跑一個通告多少錢一樣。

一個半月摘了兩噸藍莓 / 受訪者供圖

到目前為止,陵容已經是一個斷斷續(xù)續(xù)摘了三年果子的熟練工了。最多的時候,她一天八小時可以摘到101公斤藍莓,時薪50澳元;今年夏天,她摘了兩噸多藍莓,肚子里也吃了不少。

有趣的是,去果園打零工除了熟人推薦,有時也是需要寫簡簡歷。今年夏天過去,陵容的簡歷可以加一條“豐功偉績”了。當記者問及這類簡歷和以往面試銀行、大企業(yè)有什么不同時,她很快回復了一句:“不用吹牛了?!?/strong>

過了沒多久,陵容補充稱,“吹牛摘了三噸也行哈哈哈”。

藍領不容易,“體力活的累超出了腦力工作者想象”

但陵容是換了很多很多份零工以后,才找到她的果園和藍莓的。更早的時候,她在四季豆廠當挑揀工,她要把不同毛病比如爛的、有蟲的、太短的、太彎的豆子都摘出來,還要把梗全部拔掉。大部分無聊空洞的時間里,她腦子里什么都想,將一生都走了好幾遍。

“我也是一路走一路看,挑選自己喜歡做的和能做的?!?陵容現在會摘半年果子,剩下半年回到海鮮廠掏海膽,每周上三四天班,“我很喜歡這個節(jié)奏。” 但她直言,不是所有人都會喜歡這樣耗費體力的重復計件工作。

體力勞動本身或許并不是化解焦慮的良藥,對此小路也有話想說。她是我們的同行,一個記者,自去年裸辭以后擺爛游蕩,去咖啡店做過店員,也在書店打過工,最后去到了景德鎮(zhèn)捏泥巴。

但實際上做陶藝的過程很痛苦,這是一份技術活,就意味著不斷的失敗和漫長的學習。陶瓷很脆弱,她也很脆弱,手上長了四個凍瘡,全身上下多處酸痛,干活的時間比以前加班寫稿啊還要長,“體力活的累超出了腦力工作者的想象”。

體力活動哪有那么美好?心態(tài)爆炸了一段時間后,小路又回去打工撿起了老本行。

不光是這種本身的疲勞,成為體力工作者或者成為藍領在我們目前所處的環(huán)境下,似乎并不是一個很成熟的議題。

正在某車企做審計的阿健,他的理想就是成為一個藍領。他時常覺得自己的工作沒有實在的產出,還有很多虛偽的規(guī)矩。但是他看到園區(qū)里的工人完整地組裝一起輛車、然后結伴去吃飯,就會羨慕和向往這種產出的感受、這種工作和生活明確區(qū)分、不會被“追殺”的生活。

但是他至今沒有邁出脫下長衫的一步。成年人總要考慮現實壓力,阿健覺得目前藍領的待遇并沒有很好,這才是許多人望而卻步的原因。而這背后又涉及到整個社會對于工種的看法和整個國家的職業(yè)教育體系問題。

而嘗試體力勞動,也不意味著它會成為長久的事業(yè)。很享受自己目前狀態(tài)的陵容表示,其實她也說不準未來會做什么,未來一年大概率還是在摘果子、海鮮廠之間橫跳。有可能也會學新的東西,但現在她只想享受當下。

她其實已經記不太清那段低落的、躊躇的時光,但陵容可以感受到的不同是:以前跟風追逐別人覺得好的路,“現在我只是在認真過自己的生活,開心放自己的屁?!?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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